去年12月初,國際清算銀行對9月份的回購市場危機給出了一個新奇而又令人驚訝的解釋。該行貨幣和經濟部門負責人博裡奧(Claudio Borio)表示,除了美國四大銀行的流動性急劇下降之外,對沖基金回購需求的失衡加劇了這一危機:
「非金融機構(如大量依靠杠杆交易的對沖基金)對擔保回購融資的高需求,是回購市場動盪的關鍵因素。」
國際清算銀行的發現強調了對沖基金對回購市場日益增強的影響力,而這不足為奇。回顧過去可以發現,對沖基金如Millennium、Citadel 和Point 72等不僅活躍于回購市場,而且也是全球杠杆率最高的多策略基金。它們的淨資產管理規模約為200-300億美元,但卻利用杠杆使資本膨脹到2000億美元,中間利用的工具正是回購。
簡而言之,部分全球最大的對沖基金活躍于回購市場進行融資,從而增加收益。然而當回購利率如去年9月16日那般失去控制的時候,問題就出現了。
這也解釋了為什麼美聯儲在9月16日隔夜一般抵押品(GC)回購利率飆升至10%時慌了手腳,並且立即實施了回購操作:由於大多數多策略對沖基金依賴回購融資進行套利交易,這些對沖基金極有可能如1998年的長期資本管理公司一般倒閉 ,一旦在對沖基金市場引發雪崩,數萬億美元的資產將被迫清算。
因此,隨著對沖基金正成為未來回購市場危機中最薄弱的市場傳遞環節,美聯儲必須採取行動,確保在任何即將發生的危機中將風險降到最低。
據外媒報導,美聯儲官員正在考慮使用一種新的工具來緩解回購市場的壓力:即繞過現有的體系,通過回購市場的票據結算所——固定收益清算公司(the Fixed Income Clearing Corp,簡稱FICC),直接向較小的銀行、證券交易商和對沖基金放款。
這與現行體系有何不同呢?
據國際清算銀行上月解釋,對沖基金目前通過一種名為「保薦回購」(sponsored repos)的程式借款。在這個過程中,大型銀行充當中間人或擔保人,將其政府債券與願意借出現金的貨幣市場基金配對。銀行保證雙方都將履行義務,即償還現金或返還證券。而新的方案,則是由通過FICC進行交易的公司向基金供款,後者將在借款人違約的情況下彌補出借方的損失。
一言蔽之,其實主要就是對沖基金通過回購融資維持杠杆,負債過高,所以9月回購危機的時候就出了問題。而銀行自己儲備也不夠,沒法放款給對沖基金周轉,對沖基金就可能破產。美聯儲先前是通過回購先把錢給銀行,銀行再給對沖基金,但是現在美聯儲想繞過銀行,直接通過FICC借錢給對沖基金,不讓它倒閉。美聯儲想要繞過銀行是因為銀行從美聯儲拿到錢之後不一定會發放給對沖基金。
然而,對這一新計畫持批評態度的人士表示,如果美聯儲通過FICC直接借錢給對沖基金,最終的結果可能是淪為對沖基金的提款機。
事實上,自美聯儲在9月危機後首次介入回購市場以來,救助對沖基金就一直是它的做法。不過,之前可能只是小打小鬧,現在推出的新方法卻是讓美聯儲對對沖基金的支援更為明確。但是,這個方法也可能會為美聯儲官員帶來政治上的問題。
正如美媒所指出的那樣,美聯儲在直接向對沖基金提供貸款,而對沖基金卻傾向于只為超高淨值客戶(ultra high net worth clients)服務。這些客戶真的是下一場危機來臨時急需救助的人嗎?
這其實並不重要,因為對沖基金的杠杆現在與回購市場如此緊密地聯繫在一起,對銀行或金融系統的任何救助,也明確地救助了對沖基金。
此外,許多對沖基金也通過「保薦回購」在現金市場上進行交易。只是FICC可以監督買賣雙方,確保任何一方不會退出交易。清算交易的紀錄也會公開,從而可以提高市場的透明度。
使用票據結算所的想法也吸引了一些投資者和分析師的關注,因為美聯儲往往只與少數大型銀行和證券公司進行交易(即所謂的一級交易商),很難將現金交到最需要現金的小型銀行、證券交易商和投資者手中。而就算在一級交易商中,交易活動也非常集中。據國際清算銀行最近發表的一份研究報告稱,回購市場的流動性掌握在美國金融體系中最大的四家銀行手中。
另外,此前豪斯曼對沖基金(Horseman Global)掌門人克拉克(Russell Clark)也曾指出,票據結算所將會是下一次危機中最薄弱的環節。這或許也解釋了為什麼美聯儲悄悄開始直接支援票據結算所。因為它意識到,即便它能支援每一間銀行,但如果挽救不了它們之間的聯繫,系統還是會陷入麻煩。
當然,如果對沖基金能將回購得來的融資用於更適合的地方,或許人們對於票據結算所會更能接受。但遺憾的是,對沖基金將絕大部分的融資都用來增加杠杆和投資的潛在收益了。而且,杠杆也可能放大損失。儘管政策制定者並不鼓勵使用杠杆投資策略,但由於回購的廣泛易得性,對沖基金普遍青睞于利用回購將杠杆率推到高達10倍。
最後,一些投資者表示,參與「保薦回購」的公司之間的聯繫意味著,向其中一家公司還是其他公司放貸都是毫無區別的。WinShore Capital Partners對沖基金經理胡剛(Gang Hu)表示:
「他們不願提供一種能使整體杠杆率超出當前水準的工具。如果沒有杠杆,當前系統就不能正常運作,但是一個杠杆過高的系統也是不穩定的。」
而由於現在市場已經進入了「杠杆過高」的階段,美聯儲唯一的選擇,就是悄悄進入市場,為每一個回購市場的參與者提供背後的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