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電話,江悠然興奮得一蹦三尺高,摟著楊泓的脖子開心地大笑:「我找到工作了,我找到工作了!」
楊泓看著江悠然歡喜雀躍的樣子,心中也替她感到高興。但此刻他的心情卻極其複雜,他不捨得江悠然走,因為她住在身邊,他可以每天見到她。但他也只有讓她走,因為這裡實在太小了,江悠然一個女孩子住在這裡實在是很不方便。
不知道為什麼,在那一刹那,楊泓突然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他覺得有一天,江悠然會越走越遠,雖然她來到了這個城市,但會比以前離他更遠。
人生沒有如果,一切都是未知數,也許生活會越來越美妙。
楊泓被她感染得笑了起來,他說:「今晚,我們去吃老鴨粉絲湯吧」。
「嗯,還有啤酒、炒田螺。」江悠然忘形地大叫。
倆人來到了那家熟悉的老鴨粉絲湯攤前,楊泓對阿婆說:「阿婆,兩碗粉絲湯。」
阿婆一看是他們倆笑著說:「我知道了,一碗不要蔥放兩份紅腸,另一碗不要紅腸。」
三人都不禁哈哈大笑。
來上海這幾天,江悠然最喜歡吃的就是老鴨粉絲湯,她可以和楊泓一起靜靜坐著,邊吃邊看這個城市。
僅僅一街之隔,街對面車水馬龍,繁華似錦,高樓林立,街這邊卻是低矮破舊,仿佛立刻倒退了幾十年。
江悠然慨歎著上海的兩重天,只有在上海生活過的人才知道,僅僅隔著一條馬路也是一個天一個地。
倆人一邊喝著啤酒,一邊吃著螺絲,這是來上海後,江悠然第一次真正的放鬆。有了工作,就意味著她可以在上海慢慢立住腳。她望著街對面她嚮往的社區,心想,如果哪天我也能擁有那裡的一扇窗,該是多少幸福的事情!
江悠然對楊泓說:「既然酒吧的工作朝不保夕,我認為你也要找份正經的工作,為自己的將來打算打算。 夢想可以有,但麵包也要有。」
一說到這個話題,楊泓就不吭聲。 他來上海快四年了,卻從沒有找過一份正經的工作,他經常像打遊擊戰一樣,從這個酒吧唱到那個酒吧。經常騎著自行車賣光碟,從這個大街賣到那個小巷。他從不存錢,一有點錢,他就停下來不接活,躲在家裡寫歌,這也是他手頭一直沒有餘錢的原因,他永遠吃光用光。
江悠然才來了不到十天就被錄取了,這不得不說給了他一個小小的打擊,但他總覺得自己是懷才不遇,他的歌總會有人喜歡,總有一天能唱遍大街小巷。
這天晚上,倆人都有點小情緒,回去的路上沒有多說話。
第二天一早,楊泓幫江悠然收拾行李,乘了一個多小時地鐵,送她去金洋房產。路口,遠遠看到建築優美的售樓處,楊泓突然有了種自卑感,他說:「我就送你到這裡吧。」
就這樣,江悠然開始在金洋房產的新生活。楊泓卻依然東游西蕩,擺地攤賣光碟,晚上彈彈吉他。
倆人週末偶爾見個面,依然會在馬路上閒逛,外灘看燈光,因為這是最省錢的方法。
江悠然喜歡外灘的夜景,每次流連忘返,每次從外灘回來,江悠然都會多一分要留在上海的決心。
這天,回家的路上,江悠然問楊泓對未來有什麼打算,楊泓說:「能有什麼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吧。」江悠然聽了,很不滿意,善意地提醒道:「在這個城市,我看到每個人都在努力地工作生活,好好規劃自己的未來,只有你還停留在學生時代,太理想化了。」
楊泓不滿地說:「你是在嫌棄我不上進嗎?」
江悠然沒有否認,她說:「我覺得你確實有點放任自由,人不能一直活在夢想中,你有追求是好事,我也很支持,但我覺得人首先要養活自己,才能談理想。你現在連個像樣的居住地都沒有,怎麼能好好生活?」
楊泓不屑地說:「你知道嗎,在台北有很多演出者為了追求夢想,不惜生活在地下室。相比之下,我的生活環境比他們好多了。我一點沒覺得我生活得很苦,我很享受我現在的生活,自由奔放,無拘無束。」
江悠然生氣地說:「我真的沒想到你這麼容易滿足,一點也不求上進,我和你真的無話可說。」
楊泓看了看江悠然,眼神中滿是憂鬱地說:「我早就知道女人到了上海,耳濡目染下就會變得很現實。但我以為你是特別的,你不會受影響。我真的沒想到,你這麼快就變得這麼世俗,眼裡只有物質,完全忽視了精神,你太讓我失望了。」
江悠然被激怒了:「對,我就是個世俗的女人,你清高,你好好做你的歌星夢吧。」
倆人不歡而散,整整一個月江悠然沒有聯繫楊泓,楊泓也倔強地沒有聯繫江悠然。
有次淩晨兩點,江悠然睡不著,翻了翻FB,滑到楊泓發了條動態:突然想吃消夜,奈何兜裡無錢,誰借我紋銀三兩?
有朋友留言打趣他,但江悠然知道楊泓是真的沒錢,她很恨楊泓的倔強,也故意裝作沒看見。所以,她不知道楊泓今天為什麼突然來找她。
江悠然回到售樓處,心亂如麻,眼睛看著合約,卻完全看不進去,她恨不能早點下班。
楊泓在外面等著,雨越下越大,一點沒要停的意思。他走到對面商場躲雨,有個清潔阿姨正擦著地板,看到楊泓的雨衣不停地滴著水,就操著一口蘇北話沖著楊凱說:「你的雨衣怎麼不脫下來放在塑膠袋裡,沒看到我一直在拖嗎?」
那一刻,楊泓感到自己是那麼的卑微,連個清潔阿姨也可以對自己大呼小叫的。他一言不發,乾脆走出商場,就站在大雨裡等江悠然。他也想讓自己好好清醒清醒。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江悠然迅速理好東西,走出售樓處,看到站在雨裡的楊泓,全身都是雨水,儼然就是個雨人。她心疼地說:「你怎麼不知道躲雨?」
楊泓不吭聲,一雙大眼睛看著江悠然。
江悠然歎了口氣,又問道:「找我什麼事?」
「我朋友的房子這個月正式動遷了,我不能再住在那裡了。我要重新找房子,我在附近看中了一套一室戶的小房子,雖然小,但設施齊全,裝修也挺新。但是要付三押一,一共要8000元,我手頭有點緊。」後面半句話,楊泓沒說出來,江悠然卻猜到了,楊泓是來借錢的。
江悠然不想繞圈子,直接問道:「需要多少?」
「8000元。」楊泓輕聲說道。
「房租要8000,你就問我借8000,這些年,你手上一分錢不存?」
楊泓低頭不吭聲。
「好的,我一會轉帳給你。但我希望你知道,這錢也是我辛辛苦苦賺來的。」江悠然鄭重地對楊泓說:「我只會幫你這一次,所以,我希望你從明天開始認真地去找份工作。」
「我知道了,這段時間我認真想過了,我已經托人幫我找工作。他們說有一個貨運司機的工作,我想去試試看。」楊泓低聲說道。
「貨運司機?」聽到楊泓要去做貨運司機,江悠然頓時又有些不捨得了:「這個工作需要賣苦力,且工作強度高,你能不能吃得消?」
「你放心吧,我雖然瘦,但力氣不小,身體也很強壯。」楊泓說著舉起手臂,想炫一下自己的肱二頭肌。
江悠然笑著推了一下楊泓,說道:「算了吧,你就別秀了。如果你真的決定要做司機,一定要自己注意安全,這個出了事可不是開玩笑的。」
「我對上海的路況非常熟,只是車子開得少,我想只要多練幾次就沒問題了。」楊泓躊躇滿志。
江悠然看著楊泓這一個月仿佛又瘦了,她說:「走吧,我們去吃頓好吃的。」楊泓看江悠然也沒在生他的氣,也高興地笑著。
倆人邊走邊笑,雨很大,卻沒能阻止他們對未來生活的美好憧憬。
杜依依遠遠地看著江悠然和楊泓的背影,不禁又想到了強子。又一個星期過去了,強子還是一點消息也沒有,不知道他回家談判得如何了,事情解決了呢? 還是非常棘手根本無法解決?
杜依依悵然若失,她沒有任何人可以問,只有自己一個人胡思亂想,默默祈禱一切順利,不要節外生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