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借錢的事,全明老婆已經和全明吵過無數次了。
全明在磚瓦廠裡做苦力,老婆在羊毛衫店搖橫機,兩個人省下的錢要供兩個孩子讀書,還要負擔兩個老人的醫藥費,還計畫著將老舊的房子翻建一下。親戚、朋友知道全明家存了一點錢後,有人找全明借錢,全明面皮薄難為情推辭,有些錢借出去許多年了沒見歸期,甚至見面時當沒事兒一樣。全明老婆很生氣,回到家裡找全明出氣,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說著說著喉嚨就響了,變成了吵,最後全明老婆抹淚做飯,全明在旁默默看著老婆,內疚著。
有人敲門,是全明的發小毛三來了。毛三笑嘻嘻地叫大哥、大嫂,找個位子坐下,自己叼根香煙,又遞給全明一根。全明老婆給全明使勁使了個眼色。
這個毛三嗜賭成性,到處借錢,從一二百到幾千元,借過了沒還又去借第二遍,基本上沒人肯再次借錢給他了。聽說最近毛三贏了點錢,每天吃成花天酒地,全明心想毛三不會是來還錢的吧,就給老婆回使了個眼色,對毛三也客氣起來。
毛三說:「大哥大嫂啊,真的難為情,上次跟你們借的錢拖了那麼久。」
全明老婆心裡一動。 雖然這錢借去有兩年多了,但今天終於聽毛三主動提起,全明老婆感覺到了暖意。
全明說:「人嘛,總歸有困難的時候,理解的。」
毛三問:「上次向你借了多少啊?」
全明說:「不多,就兩千四百。 」
「哦,看我忙得都忘記借多少了。」毛三又叼上一根煙。
全明老婆激動得連忙說:「兄弟今天在這吃了飯再走吧。」
毛三擺擺手說不吃了,然後就猛抽煙。全明盯上了毛三伸在口袋裡的一隻手。 毛三的一隻手從口袋裡抽出,撓了下頭皮說:「記得上次好像沒寫借條吧?」
全明連說不用寫了,心想著要還錢了還寫什麼借條。
「今天來補一張借條,省得大哥大嫂不放心。」
「啊?你不是......」
「大哥放心好了,欠錢總是要還的,等我再贏一把回來就還你錢了。」
全明老婆沒勁往灶膛裡添柴了。全明心想也好,就先補一張借條吧,比沒借條好,省得日後死無對賬。
毛三在一張白紙上寫下:「今向全明借得現金三千元整......」
全明說寫錯了,毛三說:「索性湊個齊頭整數吧,兩千四不吉利。」
毛三將借條遞給全明:「大哥再補我六百,到時一起還你。」
全明的老婆「嗯嗯」地假咳,全明傻愣著不知說什麼。毛三又叼起一根煙,再遞給全明一根,幫全明點燃了。全明都無力抽香煙,心想著這六百是給還是不給。想到小時候與毛三一起玩耍的情景,有次鄰村小夥伴欺侮全明,毛三沖上去就給了對方一拳...... 全明心又軟了,拿出六百元給了毛三。
毛三走後,全明老婆與全明又吵開了。
聽說毛三近段時間賭運順暢,連連贏。有人告訴全明老婆,毛三這幾天喝得爛醉呢,賭鬼有再多錢也不曉得還,因為他借太多了,無從還起。全明老婆覺得這話在理,盤算著怎麼將毛三借去的三千塊錢要回來。
傍晚,全明老婆提前吃過晚飯,去了毛三家裡。毛三正準備出門呢,見全明老婆來了,怔了一下,忙讓座。
全明老婆說:「毛三啊,嫂子是遇著難事了。」
「大嫂快說啥事。」
「哎呀,開不了口啊,我是瞞著你大哥過來的。」
毛三知道全明老婆要說啥了,馬上介面:「大嫂放心,你家三千塊我隔幾天就去還,你將借條藏好,放心好了。」
全明老婆說:「說啥還呢,才三千塊,別人聽見了還以為我上門討債來了。自家兄弟嘛,有難就該幫忙,對不?」
毛三點頭:「是是是,大嫂說得在理。到底遇到啥難事了?」
「我家兩個孩子的學校搞活動要繳錢,全明他爸生病了要去醫院,他媽藥快吃完了,全明腳扭傷了這段時間挑不了磚頭...... 家裡周轉不開了,你讓我怎麼辦?」全明老婆說得快要流淚了。
「我也是沒辦法了才來找你的,所以我就厚著臉皮過來借點錢。」全明老婆盯住毛三,看見毛三的臉僵了好一會。
全明老婆索性不客氣了:「毛三兄弟啊,你先借我三千救救急吧。」
話說到此,毛三也是無路可逃了,好在此時正好還剩點錢。
全明老婆接過三千元放入口袋:「寫張借條吧。」
毛三說:「咳,就三千塊,寫啥借條啊。」
全明老婆從口袋裡摸出一張紙遞給毛三:「那這張借條抵你吧。」
全明老婆說完,便出門走了。